不知為何想起我的國畫老師。
我小時候學了幾年的花鳥畫,老師是張鈞文,浙江人。老師家在象山附近的小坡上,外面寫著「教授國畫」的字眼。忘了哪一年夏天,媽媽帶著我去按了電鈴,老師說不收小孩子,但是媽媽硬ㄠ,老師不得不答應。
那個時候開始幾年,我的每一件衣服,幾乎都有墨汁。
我每個禮拜六下午到老師家,看老師畫畫;我有兩位同學,是老師的朋友,都是外省籍老師,一位師大附中退休,另外一位從桃園來。老師穿長袍,藍色的。老師的眼睛也是藍色的,和我們的褐色不同。前半個小時,都是看老師磨墨,這個半小時,配著蟬鳴,我經常打瞌睡,另外兩位也是。
竹子畫完畫蘭花,接著梅花和菊花。四君子完了之後,順序不太記得,但是記得畫了公雞、紫藤、葡萄、柿子、荷花、牡丹、蝦子、螃蟹、松樹。我最喜歡的是紫藤,但是我畫紫藤之前,從來沒看過紫藤。羊毫筆按下去,頓一下,紫藤的花瓣就出來了。由於老師的畫法是不用白粉,直接用水對顏料,所以這個水和顏料比例的掌握,非常重要,經常要先在另外一張紙上試試看。紫藤畫得美,感受得到輕盈,好像就像風在吹。
但是我筆下的紫藤,長得總像是葡萄。
後來我在倫敦,真正看了數大的紫藤,是在Hampstead。查了才知,紫藤原產自福建。
此時校園已經停課,研究室外,不時有蟬鳴。研究室內,是一堆待改的作業。原來是因為蟬鳴,我想起磨墨點頭的下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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